人事 第十一章:白胡子先生(1/ 2)
白胡子先生是我们对他的称呼,他原名叫白原。
他是我的书塾先生。
之所以称呼他为白胡子先生,是因为他土黄而黝黑的脸颊上挂着一撮雪白色的胡子,有时他讲得入了迷,就会情不自禁紧闭双眼,两三根手指抚须。他瘦巴巴的身架子撑起一件轻薄的青衣,脚上的棕灰色布鞋显露出几个缝补精细的补丁。他常以微笑待人,一笑起来,那长久吸烟导致腐蚀的烟牙展露无遗,那脸颊两边的酒窝深陷得瘪了进去。
白胡子先生已经退休数余年,他拖着这瘦骨嶙峋的身架继续育人,完全是因为他的夫人。
课余之下,他时常给我们讲起他的往事,我们听得入神,更爱向他提问。
宋奶奶躺在那四无窗户透光的小木屋里,那灰尘铺满了屋子里每一个角落,他为了陪伴她,连那屋子的整洁都懒得浪费时间了,她奄奄一息地凝望着白原,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很艰难地说出:“再见了。”
随后,她眼角的泪珠随着那深沟的皱纹里,缓缓划过。
即使白原的内心像被千刀万剐般的撕裂,他还要装作无事人一样,云淡风轻地带过一句话:“辛苦了大半辈子,也该歇歇了。”
依靠在床边的他,双手捧住宋奶奶的脸,近距离地依偎在她额头上,为她抚去最后一滴眼泪。
终于在这场道别里,大家都做了最有仪式感的道别。
这是白原最后见到宋奶奶的场景,白胡子先生向我们叙述故事的时候,我见他昂起头看着远方,就知道他已经开始想念了。
宋奶奶的名字很简单,简单到我能从她名字读懂了意思,她叫宋晚停。
她是在夜晚出世,母亲因此难产去世,父亲觉得她的到来让一切美好的生活都停止了继续下去的动力,因此取名为晚停。后来她父亲不堪重负,也跟着她母亲一同离世。
她跟着爷爷奶奶长大,后来随了白原成家,直到离世。
白原是她的学生。
他初次见她,那场景只要用心想起,就如初见。
她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辫,她走起路来,那辫子左右晃动,正如被风吹动的柳叶,带动了燕子的飞翔。她那清澈明亮的乌黑色瞳孔镶嵌在她干净的面孔,一身穿白褂裙,一席清风地向门外走进来,她手上抱着书本,胸膛挺直地站在面前,显得十分严肃,让人心生胆怯,为之所摄,不敢亵渎。
可我莫名觉得懂她的孤傲,她给我的感觉是无与伦比的美丽。
为了引起晚停的注意,白原从一个温柔书生变成一个叛逆的少年,从打闹到作怪,渐渐养成习惯。
有一次,白原召集了一群学生,在晚停入门前,把那事先绑好在门把的藤条粗绳扯下,那小桶的白墙粉末便会倾撒而落。
这时,晚停像往常一样,径直往门前走去。
白原把脸贴在窗前,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,发现她又在嗅那花香,这时的玫瑰花开的正浓,一朵朵烈焰如火的红玫瑰拥挤在一起,层层叠叠的花瓣露出那桃粉色的花蕊,每每她路过这院子时,总要一嗅那花香,摘那花蕊晒干泡茶喝。
她四处张望无人,便会摘下藏进衣袖里。白原爱上了这般机灵,路过她身旁时,那玫瑰花香散发得浪漫诱人,喜欢就跟那香气一样,怎么藏都藏不住。
这时,没料到还有一位学生还没进门,他着急地往门里直奔,一打开门,一桶白色粉末漫天飞扬,这场面正如雪天里我们互相打雪仗一样。
后来的事情不得而知了。
作为这场恶作剧的组织者,白原吞下了这责罚,也不免得罚抄经书和打扫书塾。
不过这场恶作剧,让晚停注意到了白原。
相信你们都会有许多疑惑,这不是一场师生恋,他们是同龄人。
晚停怕黑,还没到傍晚时分,她便着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,她那三寸金莲走得如蚂蚁慢速。
白原总是借机送晚停回家。他总以路过那条小村为由,但其实送她回去,还要绕一大半的路程才能回到家。
其实晚停什么都知道,只是没有说,她知道,她同样地爱上了这执着的人。
两个人肩并肩走过田间,也不知道说些什么,只能假装看风景。
这时夜幕也悄悄降临,田间夹杂着着虫鸣声,时而听见一股怪异的鸣叫,那声音犹如狼展示威严的嗷叫,也像哀号的呜咽声。
白原为了打破这种尴尬,跟晚停讲了一个故事:
从前,一男子叫辉山,另一男子叫辉月,他们是两兄弟。
有一天夜晚,他们在田间耕地晚,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,两个人拿着酒罐子一边倒口大喝一边搭肩而行。这时,就是路过像这样的田边,也听见这样的哀鸣声,这时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女子站在田边。也不知道是错觉,还是眼见为实,两个人使劲揉着双眼,发现那女子不见了。于是,他们继续往前走,再次把酒罐子的酒一口倒下。
突然,耳边一股冷风吹过,两男子一转头,发现那女子竟在身后跟随着,吓得两男子一机灵,把酒罐子一摔。无料那女子用低呛的口吻说:“请送我回家。”两男子意识到女子是真人,不是鬼,悬起来的心可以完全放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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