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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地主家也没余粮啊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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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喲,还云集景从,哪学的词?官学夫子还教这个?”

第五伦本以为这番豪言会博得爷爷赞赏,最后却等来了一颗爆栗,敲得他脑壳好疼,酒顿时就醒了。

第五霸看似粗犷,实则心思细腻,毕竟活了这么多年啊:“响应之后呢,这么多人总要吃饭吧。”

“三千丁壮谁来养?你?俗话说兵马未动,粮草先行。我家的存粮,连本里人都不够吃,你这孺子果然是没打过仗,将聚众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
被老爷子奚落后,第五伦有些不服,次日就起了个大早,带着仆从第五福清点起第五氏的存粮来。

因为王莽那一言难尽说来话长的经济政策,天下的货币体系全乱了,第五伦在县城里见到,除了官府还坚持拿着五花八门的新币发俸禄,民间几乎回到了以物易物的状态,而这时代最坚挺的硬通货只有一样:粮食!

第五氏的粮仓在后院,占了不少面积,四阿式顶,檐下开有左右两窗透气。仓内摆着一个个大瓦缸,盖着厚重的木盖,装满了还带壳的粟、麦。

第五福的父亲名叫第五格,负责管理庄园的耕地和粮食,他告诉第五伦:“小郎君,这月刚收过田租,五个仓都存满了粮,差不多一千多石。”

加上菜、果等佐餐之物,够第五氏坞院从主人、本家到仆役奴婢五十余人吃两年。这证明第五氏很会经营,不像一些毫无计划的家族胡吃海喝,经常没有余粮。

但距离第五伦的目标还差得远,差了……十倍吧。

在第五伦想来,自家起码得积粮万石才行。

而等他去见第五霸,提出这个计划时,又被老爷子笑话了。

“万石?你知道县仓的储粮有多少么?也就这份量,我第五氏区区一里,每年收成有限,上哪凑这么多粮食?”

管粮仓的第五格不清楚小郎君为什么要屯粮,但这正好可以提出他想了很久的计划:“短期内自然没法屯这么多粮食,除非……”

第五格的话语冷酷而干脆。

“加租!”

……

“本乡其他里豪的田租,多是收十交四。但第五氏素来爱惜族人,同族佣耕,收十交二,普通佃农则是收十交三。”

第五格仍嫌不足,他以为,这几年粮价越来越高,应该将田租抬上去。

“如此,每年可多收三五百石田租。”

第五伦刚到这时代时还觉得奇怪,新朝的田租是十税一,再往前的汉朝甚至是三十税一。为什么很多人宁可将地出卖去做豪族的徒附佃农,也不愿意当自耕小农给朝廷纳租呢?

后来他才明白,所谓三十税一、十税一,都是明面上说得好听,比田租更要命的是徭役和更赋。汉时服徭役远赴西域、西南夷,来回就要几年,且容易在路上得病物故,军功更是遥遥无期。新朝更过分,与四邻全面开战,还败多胜少,没人愿意去送死。

而更赋最可怕,朝廷加赋是没有规律的,还只要钱不收粮食,农民带着粮去市场贩卖,再被商贾或官府盘剥一次。若凑不够,为了不被官府缉捕沦为刑徒,就只能借贷。高利贷是无底洞,利越滚越大,几年下来活不下去,只能卖田卖身,投身豪门。

但第五氏朝中无人,家主都得服役纳赋,就更别说做保护伞了。所以他家对失地农民的吸引力不大,土地多是靠兼并里中异姓,日积月累所得。

“不行,田租是万万不能加的。”

第五伦摇头反对,佃农和租地种的贫苦族人终年耕芸,所得不足以自存,只是勉强维持生活的样子。

更何况,这杀鸡取卵的行径,会让第五氏失去比粮食更重要的东西:人心。

“粮食的事不急,让孙儿慢慢想办法。”

第五伦提了他早上查视察仓库时注意到的事:“我见仓中铁农具多有剩余,栏中耕牛也多出几头。”

豪强通过剥削完成了积累,若是放在前汉,自然是要继续兼并买地,可受新朝王田令所限,地是不能公开买了。既然土地规模被锁死,多余的粮食便用来换取耕牛、铁器,往精耕细作上想办法。

可普通农户就没这条件了。

“我昨日回来时,见有人已开始耕地为种宿麦做准备,因为没有牛,只能二人耦耕。”

所谓耦耕,就是一人在前拉绳,一人扶犁在后。然而有农谚云:秋耕欲深,春夏欲浅。种宿麦就是要深耕,贫苦的农夫只能顶着烈日,拉着犁用力耕耘,步履艰难。

更要命的是,第五伦见到不少人家的犁刃,居然是木头、石头做的!

这让他颇为吃惊:“不是说秦汉已是铁器时代了么?怎么还有人在用原始社会的工具。”

这锅还是得由王莽新政来背,新朝效仿汉武帝,实行了“五均六筦”之策,大概内容就是盐、铁、酒等六种商品,必须由官府经营专卖,私人开采售卖便是犯法。

初衷可能是想打击控制矿山私盐的豪右,但不管初衷多好,也得靠人来执行啊。挺好的想法,落实到下面就成了恶政,给百姓带来很大麻烦。官府铸器粗劣难用,铁器越来越贵,十年下来,不少人已经被迫用回石头、木头了。用千年前的生产方式,生产效率能高才见鬼了。

第五伦看在眼里,颇为感慨,此时便提议道:“大父,今年秋耕种植宿麦时,可否由大宗出面,将我家多余的铁器和耕牛借给里中贫苦族人使用?”

“小郎君!”

第五霸还没表态,专管族中农事的第五格就先叫了起来。

“彼辈虽多为同族,却是自耕小农,不租大宗的地,就算收成再好,也不给我家交田租啊,何必管他们!”

“再者,耕牛虽多,但驭使太频繁可是会累坏累瘦的。铁器亦然,深耕时磕磕碰碰很容易破损。租用都是亏本,更何况白借!”

小郎君昨日才让了一个太学名额给他人,如今又要借牛、犁,莫非真如昨日老家主骂的,是个败家子?

通过昨日之事,第五霸倒是看清楚了,孙儿胸中自有沟壑,看似心软的举动,背后却有深刻的谋划,他止住了族人,问第五伦道:“说罢,你又有什么主意?”

第五伦道:“我只是想通过借牛、铁,让各家快些结束秋耕种麦。”

有首春秋时的诗《七月》就唱过:“一之日于貉,取彼狐狸,为公子裘……三之日于耜,四之日举趾,八月剥枣,十月获稻,为此春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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