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捧心意(1/ 2)
那偏僻的小村子,窝在一大片紧紧相连的大山之间,一户一户都盖着一字式的房子,随着山势而建,却连不成片,零星的散落在山间。
比之墓园附近的村子,这里可是穷了太多了,羊肠小道,细弱而婉转,那报废的出租车仅仅勉强可以通过,地势起伏,车颠簸的叮当三响。
参差不齐的建筑,有些低矮的房子,连贝贝也要含下腰身才能进去,破败不堪的门房,更加破败不堪的门板,铁板翘起了边儿。
这里也许是她见过最接地气的地方了,她还从未和土地这般贴近过。大山终是大山,这一片和那一片其实没什么区别,黑黑的土地上,白白的雪,巧克力和牛奶,多么乏味的漂亮。近前的村子大不相同了,这里看起来简易得过分随性了。
“姑娘,你跟你对象联系一下,这就是十二队了,他家在哪呀?”那司机发话了,车一直开不快,深一脚浅一脚的,他总是抱怨。
贝贝下了车,旁边的矮门脸儿上,红铅油写的大字,卖点,两字偏还错一个,错了那个写得更大些的。若不是还开着门,这里到像是荒废了的卖店,她掏出手机,边给彭程打电话,边走进那卖店里了。
连零食都是模仿城市里的样子生产的山寨货,条形码也没有。凉红茶,这到底是个什么玩应儿。贝贝看了看,包装得和冰红茶一摸一样,只是换了个字。她太渴了,便还是买了两瓶,出来给那司机一瓶,拧开喝了一口,全也不是冰红茶的味道。
又驶过一条小桥再拐过两个弯才到了彭程的家,那戳在村子最靠近大山的里面,像幅油画上的远景,那孤独的三间房子。
——
三间一字式的房子,后面最高处的那间,应该是许多年了,门脸也是那般的低矮,泥土烤干了的颜色,像个火柴盒子。四面的墙和刚刚看见的那些房子一样,都是灰黑色的土坯,房檐上挂着一排苞米棒子,苞米被阳光晒得越发脱水,黄得更加刺眼了,像是照相馆里用的那种场景。
前面并排的两间房子都很新,还挺漂亮的,那大概是这个村子里最漂亮的房子了,外面都贴着纯白色的瓷砖。门前一条大土坡,陡极了,直通到下面的土道上。
出租车缓缓的开过去,那老家伙已经没有力气开上土坡了。彭程就站在路口边上,他倚着大山,白雪皑皑的山映衬着他披着大衣的清秀样子,跟这个村子,这座山格格不入。
小伙子的脸上的纱布已经全都拆掉了,鼻子里原来塞着的什么东西也都拿出来了,可不知道为什么,贝贝看他仍是觉得怪异,像是两张重叠在一起的脸,总有些不同的,偏是别人都看不见。彭程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拆除肉线,所以嘴上还有一点肿,但是他看起来已经好看多了,本就清秀的小脸,这下似乎真的无懈可击了。
他见贝贝的车开了过来,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朝前探,那眼睛里闪闪烁烁的,却没敢笑得很开。贝贝坐在副驾驶上,通透的挡风玻璃,他们四目相对,她愣愣的瞧他,他感慨得几近热泪盈眶。
他急切的朝她走来,脚下的步子踉跄了,她便赶忙的叫停了车。
彭程拉开车门便说:“媳妇,你来了。”他殷勤的牵着贝贝下了车,回头看着身后的那几个人,那个医院里的陌生女人,还有更加陌生的其他人,他搂不住的笑,好不骄傲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。
贝贝有些尴尬,那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,她看了看他,他也只是美滋滋的看着她,不置可否,就好像她来了,便是什么都好了,一切都好了。
“那个,车后备箱里有东西。”她生怯的说。
——
“贝贝你坐着嗷。”
矮个子女人突然进屋来了,闷头儿叨咕了一句就又出去了,大体是这个意思吧,贝贝没太听清楚,也没来得急回应,那女人就出去了。她坐到炕上,火炕烧得好热,坐上去身子便被哄得暖暖的,她瞧了彭程一眼,他偏窃喜的看她不语,更让她不知所措。
这儿是前面两个白房子里的一间,彭程脱了鞋也上了炕,他拿了个花布面的垫子,盖在贝贝的脚上,双手按住,翘起笑脸来对着她:“媳妇儿,你冷不冷?”
“不冷,还行,就是道上耽搁太久了。”贝贝也把手塞进垫子的下面,感觉指间的疼稍缓了些。
“贝贝你吃点啥?”偏巧这功夫,那矮个子女人又进来了,她拿了个竹编的簸箕,好精致的小簸箕,比贝贝之前见过的那些簸箕都小一些,上面全是核桃和榛子。那女人低着头,嘴里细碎的念叨,说是核桃不知道好不好,让贝贝尝尝看,挑着爱吃的吃。
“媳妇儿你吃,你不爱吃核桃吗?”彭程说着,把那簸箕搬了过来,放到姑娘的眼前,想了想,又抱怨了一句:“没买钳子呢!”他微蹙起眉头。
“媳妇儿,你先吃榛子,我出去给你砸开。”他随手抓了一把,一步跨下炕。
“别,被,不用……”如何也是拦不住他了。
——
这屋子,定是小两口的房子,现在只剩下贝贝自己了,榛子还是好的,不像是这乡下的东西,又大又香。右边的墙上贴着幅小两口的照片,婚纱照片,那女人矫情的搔首弄姿,明显是第一次结婚,很不熟稔的样子。
“媳妇儿,你尝尝。”转眼彭程便捧着核桃仁回来了,他爬上火炕,跪着往里挪了过来,双手捧着核桃仁,举到姑娘的眼前,那些已经碎裂的核桃仁,妥帖的躺在他的手窝里,他舔了舔嘴唇。
“你吃呗!你咋不吃呢!”贝贝拿了一颗放进嘴里,咔吧一声响,脆脆的,她亮闪的眼睛里,满满的欢喜,到底是好味道,却远不敌他的一捧心意。
“我吃这玩意上头,就给你自己买的,这家子人都不吃核桃。”彭程看她爱吃,笑得更加得意了。
——
“他们咋都不进来,那女的是谁呀?”贝贝趴着窗口,看着窗外忙里忙外的人,那年轻的穿着花棉袄的女人,领着一个地缸高的孩子,在新房子前站着,她便是那婚纱照里的女人了,一样骨瘦如柴的姑娘,花棉袄像是挂在她身上救生衣,全也不贴合着。
“我嫂子啊!这不就她吗?”彭程指了指墙上的照片:“这房子是她的屋子,那男的就我哥。”
西北角的木质笼子里面有只灰脖子的鸭子,一个高个子的消瘦男人正从那笼子里掏着什么,他蹲在那里,只是一个大大的背影。
“那那个年纪大点的男人是你爸呗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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