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四(1/ 2)
宋景卿上完第一节课,对依旧痴痴迷迷的看着她的男生们点头一笑,走出教室。她在走廊里不紧不慢地走着,鞋跟敲在地上,发出叩叩叩的清响,迎面而过的老师,学生,无不对她行注目礼。宋景卿习以为然,曼曼款款,她一向是个慢性子,能走绝不跑,能慢绝不赶。看来自己还满有当教师的潜质啊,学生们个个认真听讲,这第一节课就挺顺利。她心里有些得意。其实岭东县哪里有她这样,脸蛋漂亮又有纯正口音的英语教师,自然受欢迎了。
宋景卿心里美滋滋的,出了教学楼,下一课是一小时后,她可以休息休息。
在拐角处突然眼前一暗,“哎哟”一声,宋景卿左肩被人撞了一下,手一松,教案夹啪的一声,里头的讲义散落在地。
“对不起,对不起——老师。”
宋景卿看见一个男学生蹲在地上,忙不迭地捡着文件,他留着平头,穿着拾秋中学的校服。宋景卿揉着左肩,力气真不小。
她想,不过礼貌还不错。“谢谢你,同学。”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
那个学生飞快的整好讲义,用教案夹夹好了,站起来递给宋景卿:“给,老师。”
“老师你是新来的吧?”
他这一站起,宋景卿才发觉他生得高大,能有一米八二三,宋景卿身高本来就挺高,还穿了高跟,将近一米八了,当校长的叔叔还要抬头看着她呢。她边想边打量,宽肩,粗脖,有点双下巴,阔嘴,单眼皮,小眼透着机灵。
“是的,谢谢同学,你叫什么啊,哪个班的?”
“我叫萧风,高一(一)班的。”
萧风两眼一亮,哇,大美人啊!我们学校啥时来了个这么漂亮的新老师。他两眼有些发呆,骨头酥了几分。
“疯子!”
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吼,两人转过头去,萧风就看见几十米外,王行之神神秘秘的对他做着动作,“老师我先走了,再见!”
转身跑向王行之。
宋景卿凝目望着站在那边高大的身影,陡然间目光呆滞,瞳孔放大,虽然不是一清二楚,但——多么熟悉的脸!再远她也能一眼就认出!就在前天晚上,她还梦见过这张脸。宋景卿张着小嘴,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,两个男孩站住了,交谈着什么,然后同时抬手对她挥挥,转身而去。宋景卿怔怔地中了魔障一般,心跳似乎察觉不到,时间在这一刻停滞,像被冻住的河流。“圣宇哥!”
她眼巴巴的看着王行之的背影,两腿像生了根,“是圣宇哥吗?为什么他见了我,却不和我说话,为什么?”
宋景卿失了魂魄,呆呆看着两人勾肩搭背渐行渐远,要进科教楼了——“追呀!”
一个声音在心里突然响起,她猛然醒悟,拔腿艰难的追去,脚下啪啪啪直响,周围的同学老师都惊异的看着她。
来到科教楼下,已经看不见两人的身影,宋景卿一时彷徨无措,“冷静冷静宋景卿!”
她告诉自己。心里似乎抓到了什么线索,是了!刚才“圣宇哥”右手二指夹紧放在嘴边,那是抽烟的动作!他们要去抽烟!是男厕所,还是天台?男厕所进不去,先去天台!宋景卿不再犹豫,科学楼好像有两个出口,要快。她弯腰利索的脱了鞋子提在手里,踩着丝袜在阶梯上健步如飞,一颗心就要跳出胸膛:圣宇哥,求求你,等我!
“行之,刚才的老师美吧,你瞧那腿。哎哟,真想摸摸!”
萧风从水塔后面的壁上抠下一块砖,从洞里取了一个铁盒出来,打开拿出一支烟和打火机,点着了,把铁盒递给王行之,王行之自己也拿了一根,靠着萧风点了火,二人美美的享受。他们从上个月开始学抽烟,几天来一根,像模像样的学着大人的样子,长长地呼着烟气,眼微眯着,似在享受一般。萧风伸着肘部靠着栏杆,呼出的白烟迅速被清风带走,了无痕迹。
“确实是好腿,又长又直,远远地我就看到了,长得很高挑啊!”
王行之拿烟的手指微微弯曲,举在脸边,脸上挂着一副为了配合抽烟强说愁的沧桑深沉。
自从那次和别班的男生打了一架,以少胜多后,他们突发奇想,决定用抽烟来庆祝这次经典战斗,于是萧风拿了家里的两盒中华,藏到天台,和王行之半开玩笑半正式的学起来,开始两个人呛得不行,边咳边互相取笑,后来几次好些,就是头晕嘴干。其实也谈不上喜欢,更别说是上瘾,纯粹是他们可笑的以为抽烟就是成熟稳重,雄壮大气的心理,让他们不时的来这个秘密基地装一回大人,高谈阔论国际事务,无情针砭国内小人,指点江山挥斥方遒,肆无忌惮无所不谈。兴致高昂时这个叉叉腰,别别腿,那个挥挥手,皱皱眉,俨然国家领导人的模样。
这时二人兴高采烈的回忆上次那个自卫反击战,唾沫横飞,大声欢笑,八九点钟的阳光给他们镀了金,黑头发也流光溢彩,闪着青春的光芒。一群白鸽在天台的另一角叽叽咕咕,不时给他们吓得飞起来,盘旋几圈,看看没事,再傻傻落了地。
宋景卿向着那个亮亮的布满阳光的出口望去,不知为什么,她的心情无比忐忑,就像一个做美梦的受苦的人不愿醒来,“不是梦不是梦不是梦”她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,像个巫婆般执着。刚才她就听到了萧风熟悉的说话声。她终究迈出了这一步,阳光把她全身都笼罩了,在光晕下的她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,因为她看见了她梦境里的情景——圣宇哥潇洒的执着烟,沐浴在白光下,脸上的吃惊表情凝固了,五官四处散开,毫不帅气,显得滑稽,白烟在他胸前弥散开,袅袅上升,四周安静极了。
“啊——是老师!”
萧风大叫了一声,手上的半根烟掉在地上,悲惨的滚了滚,沾满灰,傻鸽又被吓得飞起,扑啦啦乱飞。“完了完了,我和行之要被记过了!”
他害怕地看着宋景卿,脑子一片混乱。
王行之先是吓了一跳,好像是刚才那个美女教师,怎么到这来了?他迅速的转着脑子找借口,最终灰心丧气,认为自己被人赃俱在,决定坦白从宽,“老师对不起,我们承认——”
慢着,他停下来,这个老师神态不对啊,眼神直直的,有些怪异,好像在看着一个她熟悉和爱慕的人。
怎么回事?他脑子飞快运作,终于搜索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,莫非,莫非她对我一见如故一见钟情一见倾心?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解释了。有了这个理由,他傻乎乎的松了口气,手也不再颤抖,嘴也不再歪斜,腰也挺了,人站直了,脸上换了一副自认为最帅的表情,邪邪的笑着。正得意洋洋间,几只傻鸽稀里糊涂的从他头顶掠过,一个小黑点从鸽身脱离,带着惯性,阴险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他脸上袭来。王行之觉得脸上凉凉的,起初以为是雨滴,看着一旁的萧风捂着嘴,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,“奶奶的,大太阳的,哪有雨啊!”
他急忙用手一摸才发现是粘粘的,摊开手掌在眼前,黄白相间,他看了三秒钟后才意识到——鸟屎!“妈呀——”
他咧开了嘴,仰着脖,像即将要被屠戮的猪一样惨叫起来——“哇哈哈哈——”
一旁的萧风笑得开心不已,冷不防鼻梁上“啪叽”地也中了颗屎弹,稀呼呼热腾腾,顺着鼻翼滑到了上唇,被英勇忠诚的软须死死阻挡,“唔——”
萧风两手虚捧着脸,嘴紧闭着,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叠悲惨的嘶叫,像被有口臭的大汉强吻的小媳妇儿。
两人连烟都顾不上了,一齐争先恐后向楼下的卫生间冲去,要说往常,两人不至这么失态,今天在美女面前被鸟屎淋中出丑,实在是情何以堪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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