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回 棋局中谁是关键(1/ 2)
是夜,微风,乌云密布,月色沉沉,闷热无比。月光下,一栋两层白色小楼藏在深山之中,周围岗哨林立,铁网密布,巨型探照灯往来穿梭其间,显然有重兵驻守。离此不远处,一条小溪从峡谷间蜿蜒而过,将小楼与周围密林隔开。此刻,我和赵雷一行十人正趴这密林深处,身披黄绿相间的植物伪装服,脸涂迷彩膏,静待时机到来。
此时距离我和赵雷见面那日,已过了三天。在这三天之中,铃儿始终没有踏出房门半步,姑姑也始终称病不肯见我。不过,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赵雷。当日,他对准胧的头部连开数枪,好险那颗所谓象牙子弹其实是纯银所制,不曾真的害了老人性命。可是自那时起,他心中就存了魔障。现在和我们一样,变换了容貌,一个人远远的趴在最前方,怀抱狙击枪,杀气随风四溢,无人敢靠近他的身旁。
我望着他的身影,心道赵雷啊赵雷,要是你迈不过此关,非要徒逞匹夫之勇,则万事休矣。迈过了,则智勇兼备,大事可成。不过情关难过,自古如此。此间可悲可叹之人,又岂是只有他一人。思绪间,往日种种涌上心头,忆起身边红颜四色,我亦黯然神伤不已。
愁绪中,狂风四起,不多时便遮天闭月而来,呼啸间,空中的乌云已然聚成一团,雷声滚滚,沉沉压下。我抬头望去,但见空中银蛇乱舞,“噼啪”一声,大雨倾盆而下,一时间,天地间只能听见这风声雨声,我握紧拳头,心道就是此时,一挥手,身后众人皆和我一同起身,化为鬼魅,投身虚空之中。
黑暗之中,赵雷不顾队形,端着狙击枪,抢先一步冲了出去。我一看势头不对,在他身后奋起直追,忽见地上两排脚印凭空闪现,直直指向岗哨所在。我暗道不好,透过热视仪望去,赵雷已经借着雨势,独自一人潜伏到小楼前面,举枪便射!“噼里啪啦”,玻璃散落一地。失去了探照灯的指引,守卫们迅速拉响警报,五十几人冲出岗哨后不敢冒进,背靠背分站两排,举枪就是一阵乱射!但是苦于周围已被黑暗吞噬,狂风暴雨之间,能见度极差,白白浪费弹药不说,就连赵雷悄然潜到他们身旁,都无一人察觉。
翻过最后一道铁丝网,赵雷抽出一把黑钢单刃长刀紧握手中,又向前轻移半步,突然间大喝一声,音若惊雷,震得雨水微颤,敌皆愣在原地!趁此时机,他冲上前去,一刀刺向居中守卫咽喉所在!霎时间,枪声乱起,赵雷神情不乱,手腕翻转,反手持刀杀入敌群中间。人过处,红光闪现,瞬间就有七八人捂住喉咙,躺在地上,五指尖血流如注,已然是命不久矣。不过一骑当千,非是大英雄不可强为!转瞬之间,形势逆转!只见点点鲜血猩红,已随泥水附着在赵雷衣衫之上!
“杀!!!!!!”
敌人士气大盛,各个势如猛虎下山向他扑来!赵雷只觉得周边空气为之一怠,压力倍增,不敢稍作犹豫,持刀便迎了上去!刀声起,血光现!“乒乒乓乓”几声过后,黑暗中每盛开一朵火花,他身上便增添一道伤痕!要不是守卫们顾及到彼此间距离太近,怕误伤友军性命,只用刺刀和他生死相搏!不然这等悬殊的人数差距,足以让他饮恨当场!
与此同时,我也追到小楼之外,但是如此形势,我也不敢冒然上前,心中暗骂,在离他不愿处就地卧倒。
赵雷在敌群中拼死左突右冲,好不容易才寻了一个缺口,拼着右肋挨上三刀,方才杀出重围!赵雷心神稍松,忽然双腿一软,眼前一片模糊,就想向地上倒去。
这时有脚步层层逼近,急忙抬头冷眼看去,前后左右又都是敌人,将他重重围在其中。
雨势更急,滴滴打在他的身上,竟然有些微痛。赵雷身上渐渐有了寒意,十指惨白,紧握刀柄,只是脸色依然红润如昔。眼看已成死局之势,他眼中却毫无悔意,此刻身上剧痛,反而激起他胸中傲骨嶙嶙!手中凛冽刀光在握,他抬头仰天长啸,索性卸了伪装,抛于地上。借雨水轻轻擦去嘴角血痕,笑放声笑道:“走狗们,全部给爷爷上来吧!”横刀在手,已将生死置之度外。
看到他的傻瓜表演,我在心中不停骂道:“蠢货!蠢货!蠢货!真是个大蠢货!”他这一亮相,爽是爽了,刚刚还只有近处的敌人,能够凭借血迹找出他的行踪。现在,连远处的敌人都举枪瞄准了他。好好的一场潜入战,被他搞成了如今这个样子,我怎能不骂他蠢!
岗楼之上,一名狙击手举枪刚瞄准赵雷心口,忽然心生寒意,忙往右边又移了几分。透过瞄准器望去,虚空中,半寸黑黝黝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。“啪!”的一声,一颗手枪子弹穿过瞄准器,射入他的右眼之中。
“咚”的一声闷响,此人身子一软,从高处重重摔在地上。引得赵雷身边敌人行为忽缓,略一迟疑,兵分两路,有数十人向着我的方向寻过来。我趁此最后机会,连开数枪,立刻又有数人脑袋开花,从岗楼上摔了下来。只用手枪,我就收了好几条性命,不过枪击术实在太耗心神,脑袋微痛,明明看到还有三名狙击手站在远处,我只能解除隐身冲了出去。好在敌方人数不多,枪林弹雨之中之间,尚有躲闪挪移的之地,虽然难免中了几枪,但是许多子弹我都避了过去。
我一现身,其他七人也同时动手,于虚空之中不停变换位置,掩护着我杀向赵雷身边!可是越向前,阻力越大,拼杀中,有子弹从我发间掠过,一股鲜血从发见渗出,伴着雨水流入了我的眼睛。当我再睁眼时,面前不远处,已有三人持枪对准我的头部!生死之间,我顾不得许多,额头上青筋冒起,双目血红,瞬间站了起来!一眼看去,世间万物在我眼中皆慢了下来,雨水已经不再串成一线,而是一滴滴的飘落眼前!
怒嚎一声,我手中双枪纷飞,枪声起,弹夹中剩余的四十七发子弹,在短短半秒钟之内被我全部射完!“扑通扑通”几声,敌人四散而地,周围十米之内,除了我再无一人站立!
此刻,赵雷身边压力锐减,转瞬间,面前敌人皆被他砍倒在地。眼见小楼在望,赵雷面上一喜,正想借此气势杀入其中,可是没走几步,他像是突然间想起了什么,猛回头向我看去。
杀敌一千自损八百,爆发之后,我眼前一黑,跪倒在地,面上痛苦之色大增。鼻间耳中都开始有血丝渗出,口中发甜,一口鲜血吐于地上。这时,远处不知是谁喊出了“是枪击术!他用的是枪击术!”这句话,惊得守卫们的表情忽变,只留下几个人继续围住赵雷,其他人全部改向我冲了过来。我凭着一股气在敌群中东躲西藏,枪中已无一发子弹,犹如被拔牙的猛虎一般,虎落平阳,狼狈不堪。我心中明白,这口气一泄,可能就是我命丧之时,不过,要是我这么容易就死了,当日我在日本知晓的未来种种,岂非一场梦幻。
看我游走于生死边缘,赵雷心中烦躁,几欲迈步向前,终不能舍去心中那点犹豫,大声喊道:“都给我让开!!!”折身而回,眼中已经满是决绝之意。
这次赵雷是真的拼了性命,追着敌群,一路冲杀到我的面前,竟无半步是向后的。
背靠背和他贴在一起,面对着重重敌人,我平静的掏出弹夹换上,说道:“你过来干什么。”
赵雷答道:“你救我,我就来救你。”他的话音刚落,突然闷哼一身,左手低垂,一个狰狞的弹孔在他左肩处空号不已,已是暂时废了。
生死之交,亦莫过如此。
我心中一暖,本已经无力的双手再次抬起,嘴上却揶揄道:“救我,不要自己死了才好。”
“哼。”赵雷淡淡一笑,说道:“你也不要死了。”
谈笑中,我们两方人马暗成对峙之势,敌人开始慢慢逼近我俩,不过震慑于我们眼中的淡然之意,剩下的数十人中,无一人敢越众而出。可是,总是要有人站出来的。不管不顾自身利害,我心中默数三声,双目血红,再次祭起枪击之术,杀意起,震摄敌群。赵雷也举刀过头,向后一靠,霎时间一同随我冲了出去!
岗楼上,那三个狙击手还等在那里。他们从头至尾都没发一枪,默默的看着我们将守卫杀光。
我将视线收了回来,揉着脑袋,在身旁那个不停哼唧的守卫头上补了两枪,对赵雷问道:“喂,你死了没有?”
赵雷有气无力的答道:“没死也快了。”他一脚踩着敌人的腹部,双手紧握刀柄,向后连拽了三次,才把长刀拔了出来。
我向他看了过去,彼此眼中的疲惫是藏不住的。我手中的双枪重了许多,我想,赵雷也是一样吧。我心中哀叹,手指微颤,指向小楼的方向,说道:“没死就好,那走吧。”
赵雷没有答我,只是撕下衣衫一角望着小楼,将手中的长刀擦了又擦。停了许久,他才将血布丢在地上,淡淡的“恩”了一声。
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!大雨中,两道身影冲到小楼正门后随即分开。只见赵雷用脚尖在围墙上“哒哒哒”轻点三下,翻了进去。我则贴着围墙站着,深呼口气,双脚向墙上奋力一蹬,身子向后平飞了出去。
半空中,我举枪向岗楼射去,“啪啪啪!”三声,两名狙击手应声毙命,一人依然安然无恙的站在那里。我心中大叫不妙,刚一落地就顺势一滚,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,只听“砰”的一声,我胸前火热一片,眼前一黑,昏了过去。
当我醒来之时,发觉自己胸前裹着纱布,躺于一间陋室的地上。屋外大雨依然下个不停,“滴滴答答”不停的打在窗户上面。房间中漆黑一片,连盏灯也没有。
我心中焦急,不知自己现在究竟身在何处。此时,忽有一道闪电从天际传来,将房间照亮。借此机会,我发现离我不远处,有一熟人正看向窗外,这才放下心来,刚想说话,却满嘴血沫,皆吐于地上。
听到动静,那人试探的问了一声:“大人?”同时掰开一节蓝色荧光棒,向我照来。当看到我真的醒了,他面带欣喜,立刻走过来扶我坐好,说道:“大人!您醒了!”
我感到左胸极闷,便知伤了肺叶,就不再开口,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。用手沾血,在地上写道:“其他人呢?”
一见到字,他便身体颤抖,脸上愤恨不已。此时,外面突然有零星枪声响起,他立刻冲到窗边,焦急的看向远处。我苦于不能活动,只能靠在墙边,一边默运内功心法疗伤,一边紧张的望着他。
渐渐的,枪声变得小了,他的脸色也随之变得阴霾起来。“都给我滚开!!!!”
随着一声大吼,屋外的枪声戛然而止!我正暗自思索这熟悉的吼声,究竟是何人发出!那人却呆呆的望向窗外,像是失魂一般,喃喃自语道:“怎么会这样……怎么会这样……”说完就突然双腿一软,跪在地上,用手捶地,哭了出来。
我知一定出了大事,急忙写道:“怎么了?”
他不理,自顾自的大哭了一阵,突然默默望了我一眼,起身便走。我一看不妙,在他经过身旁时一把拽住他!他一甩手,挣脱开来,我顾不得许多,捂住胸口,站起来又拽住他,这次他没有挣扎,回头望我。我冷冷的回瞪着他,猛咳数声,吐了口血,说道:“你想死我不拦你。不过那些死去的人,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。”
听到此话,那人脸色一白,不敢看我,一寸一寸的低下了头,说道:“大人,对不起。”
我见他安静了下来,叹了口气,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,什么也没再说,转身向门口走去。他跟了过来,一边搀扶着我的身子,一边焦急说道:“大人,您伤成这样,不能乱动啊!”
我一把推开了他,心想事到如今,怎么也不能放弃这大好机会,轻声说道:“已经到了此处,我不能停下。”说话间,便推门走了出去。
一开门,我就知道赌对了。我嘴角含笑,一脸自信的指挥着那人搀扶着我,走到一扇三米高的合金大门前。这一路上,不时有敌人出没。但我都能提前预知,轻松的避了过去。
当着那人的面,我熟练的输入了一组,长达三十六位的数字密码。那人身子一僵,不敢开口,小心的向后退了一步。我装作不知,和他乘电梯下到地下二层,门刚开,我就开枪打死了他。
将尸体抬到到电梯口,我拍了拍手,站在上千坪的大厅中央,一眼望去,这里空荡荡的,只有两扇大门分呈黑白两色,一左一右,相对而立。我从怀中掏出一个仪器,看着上面的红点,喃喃自语道:“第一段路已经走完了,而第二段路却不在这里……那么,爷爷究竟在那里呢?”
没了指引,我只能将仪器的显示比例缩小,幸好第三颗红点就藏在白门后面。
一想到多年不见的爷爷可能就在门后,我心中欢喜,转身向黑门走去。越是靠近黑门,我的心情就越紧张一分,脚步也由急促欣喜,逐渐慢了下来。唯恐一朝梦醒成空,心中七上八下,矛盾之极。
这最后的一段路,我是一点一点的向前挪的。走近了一看,黑门上装的也是一样的数字密码锁。我迟疑了一下,输入一组数字,门没开,我脸上不喜,回头看了白门一眼,叹道:“两组密码没有一组是对的,想来,下一组也是错的了。”
不过我早有准备,掏出个黑色盒子,大小约有十五公分,金属外壳,一面是屏幕,一面则有四个吸盘。
将这个小东西吸附在门锁上面,不一会儿,屏幕上数字翻动,列了十几条密码出来。我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,输入到第六条,只听“滴答”一声,门开了。
“yes!!!”我激动的在原地跳了起来!顿时,我觉得伤势好了大半,一时激动,高兴的叫道:“爷爷!是我!爷爷!是我!”可是无人应声,只有我一个人的喊声,孤零零在大厅中回荡。
我心中一凉,闭着眼睛,紧抓门把,咬着牙才敢推门。开门后,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,我捂住鼻子,紧张的四处张望,可房间中处处都是烧焦的物品,就是不见人影。我慌了神,心道爷爷难道不在这里?我不肯死心,上前四处翻找,终在一堆黑木炭中,寻到了一位老人。
只见这位老人瘦的皮包骨头,脸上乌黑一片,没有半根头发眉毛。身上则裹着几块烧剩的破布,闭着眼睛,奄奄一息的蜷缩在那里。我呆住了,心道他就是爷爷吗?怎么和我在第二段未来里见到之人,一点也不相像?
思绪间,老人醒了,他见到我吓了一跳,双手拽着破布,慌忙罩住了头,惊恐的喊道:“走!走!走!”
我心中焦急,上前将破布拽来,大声喊道:“爷爷!爷爷!我是凡儿啊!凡儿啊!”
老人埋头不敢看我,双手乱拍,口中还不停“呜呀呜呀”的大叫。我挨了几下,心中火起,抓住他的双手,大吼道:“爷爷!!”
听到此话,老人愣了一下,用眼睛偷偷的扫了我一眼,看到我瞪着他,吓得瞪大了眼睛,奋力将我推到,“啊啊啊……”的大喊着冲了出去。
我胸口一闷,纱布中泛出了淡淡红色,只得缓了一会儿,才磕磕绊绊的追了出去。此时,老人正在白门那里大喊大叫,我乘机从背后将他一把抱住。他回头一看是我,张口就咬,我侧身避过,伸手打他后脑。“啪”!老人应声晕厥,我长吁一口气,将他扛于肩上。此时,我才知他的身子轻到了什么程度,处处都只是骨头。我心生怜悯,却又突然隐隐期望他不是爷爷才好。一想到此,我心中一惊,立刻抬起右手,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,大骂道:“你这畜生,怎敢有如此想法!他瘦弱,迷糊又怎得,若是亲人,你就不能嫌弃他!”
我捂着右脸,心中惭愧,连忙将这不堪的念头绝了。这时,白门内有一个慈祥的声音传了出来:“是孩子们吗?”
我连忙答道:“是的!是的!胧!是我来了!”脸上泛喜,心说终于办成了件事,此时,我忽想起密码仪忘在黑门那里,正待取回,却听见胧欣喜的问道:“来了就好,来了就好。雷儿,雷儿怎么不说话?”
我顿时呆住,心中冰凉,迟疑了一下,方才说道:“对不起,胧。赵雷他不在这里……不过,他没事的,您耐心等我一会儿,我将您救出来后,我们一起去见他。”
胧听后,在门内深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你又何必骗我,想来,雷儿处境一定不妙。罢了,他注定死不了,我又何必担心。我只是……我只是在死前见见他罢了……”说完,胧连咳嗽了数声,又叹一句“雷儿啊……”,就没了声响。
我心生愧疚,唤了胧几声,听无人应答,心中愧疚更增。于是不再说话,默默的将老人轻轻放于地上,转身就要离开。没想此时,老人突然睁开双眼,脸上哪还有一丝苍老衰败之意!他大喝一声,右手呈虎爪在前,左手成鹤嘴在后,以虎鹤双行之势,向我扑来!我一时不备,被他拿住咽喉,转瞬间,性命已然交付于他的手上。
老人勒的我喉咙生疼,我忙抬头后仰,以头槌打他!同时攥紧双拳,对他两肋狠狠锤去,三管齐下,逼他放手!不曾想老人功夫了得,面对来拳不闪不避,话语中夹杂着七分自豪,三分傲气,说道:“堂堂中华武功,岂是粗浅的军队搏击小术堪比!今天,我就让你开开眼界。”说完,便用前额于我后脑来了个硬碰硬,然后单掌一旋,于空中划出个标准的半圈,封住我双拳去路,谈笑间,便将我的攻击皆数挡了下来。
顿时,我感觉脑袋像被火车撞过一般,眼冒金星,头痛之极!拳头也好像打在了一扇石门之上,震得十指松开,双手狂颤不止!恍惚中,我心知不妙,慌忙握拳后撤!老人却嘿嘿一笑,说道:“想跑?没这么容易!”随即变掌为爪,打蛇随棍上,拿住我左腕向后一拧,我只觉腕骨剧痛,便再也动弹不得。
老人制着我翻过身来,面对于他,额眉轻挑,微微一笑,幽幽然的问道:“年轻人,这番前来,所谓何事?”俨然一副前辈高人的做派。不过因为他须发全无,一身乞丐装扮,加之浑身黑泥,这番作态,只是徒惹笑料罢了。
眼看着潇洒的挑眉,被他搞成了挑起两抹黑泥;成熟的轻笑,只显摆了他那一口黄牙;悠然的话语,更喷出一股恶臭味,对我扑面而来。我实在是忍受不住,急忙屏住呼吸,瓮声瓮气的说道:“快停快停,老头,你知不知道这种style实在是很不适合你啊?还有,你多长时间没有刷牙了?”
老人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动作,喃喃自语了一番,声音虽小,但是我却听了个清楚。我心中暗笑,施施然照着老人的口气,捏着嗓子学道:“高人们都不都是这样吗?没错啊?没错啊?”接着语气一转,反问道:“老头,所谓的前辈高人都要有长须几缕,散在腰间,再加仙风道骨,白衣飘飘什么的。你这种黑泥炭一般的装扮,装的来吗?”
老人顿时沉默了下来,不说话,只是不停“哼哼”甩脸,面上很是不服。我忍不住又笑了几声,激的老人脸现尴尬,黑面一红,怒道:“我就要装!我就要装怎么了!哼!哼!哼!”
我苦笑不语,不去理他,本以为他会大闹一场,老人反而停了下来,喃喃道:“我为什么一定要装啊?我又是怎么知晓这些的?我?我?我是谁?……”说着,就用手狠狠的拍着自己的脑袋,骂道:“让你记不起来,打你这个蠢蛋!打你这个蠢蛋!”
我完全不明白老人这到底是怎么了,一会儿像是一个身怀绝艺的高人,一会儿又顽劣的如同顽童一般,现在,又成了疯子。无数的疑团在我脑海浮现,隐隐约约之间,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,一个按耐不住的念头瞬时涌上心头,冲他耳边大喊道:“林龙!”
“林龙?林龙是谁?”老人被我吓了一跳,迷茫的反问着我。我心神剧震,眼神一黯,无力的答道:“林龙是我的爷爷,失散多年的爷爷……”
老人咦了一身,眉头微皱,追问道:“那你是谁?”
我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,才答道:“我叫林凡儿……”说完就侧过头去,不再理他。
老人挤眉弄眼的思索了一会儿,见我不说话,他凑过头去盯着我看,我被看得心烦,没好气的回瞪了他一眼。他却咧嘴一笑,突然伸出三根手指,于我面前不停摇晃,脸上洋洋得意之极,说道:“你刚才不是问我多长时间没有刷牙吗?你看,有三年!有三年了!”
我本来一脸阴霾,不过看到他的滑稽样儿,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说道:“老头,三年不刷牙有什么可自豪的!哈哈哈哈,真是笑死我了!真是笑死我了!”
看到我笑,老人咦了一声,疑惑的挠了挠头,很是苦恼了一阵。突然,他像是悟到了什么,双眼一亮,摇头晃脑着又端起了前辈高人的架子,问道:“年轻人,你上次漱口,所在何时?”
我一边笑一边答道:“就在今天早上,怎么了?”
老人一听,按耐不住心中欢喜,“噢噢”大叫着放开了我,高扬着双手,在大厅中自顾自的乱窜,喊道:“噢噢!一天比三年,是我赢了!是我赢了!”
我一听,先是一愣,然后只感觉笑意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,一手捂着肚子,跪于地上,一手不停拍地,狂笑不止。同时脸上泪水汗水直冒,肚子里面的肠子都好像笑的缠在了一起。搞得我蜷着身子,状若疯癫的不停在地上滚来滚去,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,有时“哈哈哈”的大笑,有时又“哎呦哎呦”的直喊,不知道是在高兴还是在受苦。
老人跑了一阵,忽然注意到我在地上打滚,马上面带羡慕,喊道:“有这等好事也不叫我同耍,不好不好!”随即冲到我身旁躺下,说了声:“同耍同耍!”便同我一起在地上翻滚起来。
本来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,经他这一闹,又开始肚痛起来,大叫道:“不行了!不行了!哎呦!我实在不能笑了,再笑就笑死人了!”见我难受,老人更是喜的眉开眼笑,我笑便也陪着我笑,我喊痛便也跟着喊痛,滚动之间,手嘻嘻哈哈,玩的是不亦乐乎。
我们两人笑闹了好长一阵时间,最后我实在是笑的累了,四肢一蹬,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呼呼喘气。老人看我停了下来,刚开始还拍手刮鼻的嘲弄我几句,说些“我赢了,你输了”一类的幼稚言语。不过不一会儿,他就扁着嘴巴,脸带无趣的蹲在我的身旁,用手指戳着我的腰间软肉,说道:“无趣无趣!年轻人快快起来,陪我玩耍。”
此时我全身上下都没了力气,无力的挥了挥手,合上眼睛不去理他。这下可好,老人气的我耳边不停哇哇大叫,恼怒中,用两指间捏起一团软肉,死命一拧,喊道:“不起来是吧,你不起来是吧!好!我拧!我拧!我拧拧拧!今天,我非要你起来不可!”
我痛得闷哼一声,睁大眼睛往腰间一看,已然是黑紫一片,气的我脸色一僵,恶狠狠的瞪着他。老头却不害怕,反倒拍手大笑,笑眯眯的看着我说道:“年轻人,既然醒了就快快起来陪我玩耍!”
听到此话,我心中的怒气立刻泄了大半。哭笑不得的哀叹了一声,我无奈的望着他说道:“那么,让我休息一会儿再陪你玩可以吗?”
老人急忙摆手说道:“不行不行!很多年都没有人陪我玩了。你歇了,我怎么办?不行不行,你快快起来了!”说玩,他就慌忙用手抓住我的衣裳,不停拉扯,想要将我拽起来。
我顿时心中无名火起,冷哼一声,脸朝下趴在地上,任他再怎么折腾,就是不理。一番对峙下来,老人见我还是趴在地上,犹如一尾死鱼一般。忽然间松开了手,一屁股坐在地上,两手揉眼,双脚不住乱蹬,孩童一般哇哇的哭了起来:“呜呜呜!我只想找人陪我一起玩,又不是要杀你害你,至于这样吗!呜呜呜!我不和你玩了!”
他的哭声实在吵得人心烦,我忍受不住,大声冲他嚷了两声。老人一听,立刻泪水鼻水狂飙,哭闹着在地上乱滚乱踹。直到哭到嗓子沙哑,才才蜷着身子,背对于我坐了起来,可是两肩还抖动不止。我一时心软,走上前去哄了几句,不曾想不哄还好,这一哄反倒惹出了事端。
我幽幽的望着老人背影,轻叹一声,将手按于他的肩膀之上,正想开口,老人却突然高喊道:“我不用你哄!我不用你哄!”猛一扭身,将我手从肩上甩开!
回头望向我时,瞳孔中,隐隐有红光浮现!我知事情不妙,慌忙后撤!可是老人动作委实太快,我只堪堪退了五步,就被他扑到在地!
老人显然是恼怒之极,挥舞双拳,对准我的脑袋就是一顿痛揍,可是下手却极有分寸,将我揍得很惨,但是又没有真的伤及筋骨。等他停下,我被揍的双眼淤青,牙龈松软,“噗”的一声,一口血痰吐在地上。此时,我鼻间隐隐闻到了些许烧焦味道,不过心中着实气急,不及细想,张嘴便骂:“操!死老头你等着,小爷一定要将你大切八块!!!!死后你还要下十八层地狱!下油锅扒皮加抽筋折磨一万遍!”
老人听的犹如吃了蜜糖一般,直说多骂几句,多骂几句,好不容易等我骂完骂爽,老人这才淡淡的问道:“你这样骂我,就不怕我一怒将你杀了?”
我一脸不屑,答道:“现在我命落在你的手上,当然是你想怎的就怎的!骂或不骂,又有何分别。对了,刚才一番运动,搞得我有些累了……老头等小爷小睡一会儿,等神清气足以后,在和你算账。”说着,我就闭上眼睛,靠在老人怀中,作势就要沉沉睡去。
老人大呼:“有趣!有趣!好久没见到人,一来就来了一个这么有趣的!有趣!有趣啊!”抱着我就向前走。这时,我忽然睁开双眼,又道:“老头,等我睡醒以后,要杀要剐,给个准信儿啊。”
一听此话,老人停下脚步,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,也不说话,嘴角带笑,眼珠滴溜溜的直转,像是在盯着一件极好玩的东西一般!我被他看的心中无名火起,心说你看什么看,嘴一抿,睁圆了眼睛回瞪于他!
老人嘻嘻一笑,也不甘示弱,睁大双眼,摇头晃脑的回瞪着我,时不时还扮出一副鬼脸,完全是一副顽童摸样。
可就在我俩大眼瞪小眼之时,远处电梯那里,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寻常的声响,声音既闷又沉,“咚咚咚”,震得我胸口阵阵心悸。这时不仅是我,老人也发现了此番动静,脸色骤变,大喊一声,松手就将我丢于地上。我“哎呦”叫了一声,慌忙从地上爬起,拦住他的去路。他却一钻一扭,泥鳅似的绕过于我,一溜烟窜到了我寻到他的原位躲好,任我在远处怎样骂他喊他,老人就是埋头不理。
事发突然,我明知时间不多,必须早下决定,但我迟迟立于大厅中央,对电梯和黑门处张望再三,权衡再三,却始终心乱如麻,没有主意。但是现在电梯那里,又有金属切割的“滋滋”声伴着道道火花,从轿厢上部倾泻而下。我大感不妙,知即将有大事发生,这才慌忙跑到黑门处将仪器取下,牢牢纳于手心之中。
仪器在手,我稍感心安,轻呼口气,探头向黑门里面望去。一眼望去,原来老人此时正坐于地上,环抱双腿,蜷着身子,一双眼睛木然的盯着地面,口中还隐隐约约不停在呢喃些什么。可是由于距离过远,再加之远处金属切割声着实刺耳,我只模糊的听到了“我不要吃药……药好苦啊……火,好大的火……”几个断句而已。
明知这些断句必有其深意所在,但我却顾不上这些,当务之急,是必须要在返回白门处将胧救出,或是去到电梯处一探究竟,这两个意见中二取其一。一时间,我发觉自己又陷入左右为难之中,这时方才醒悟,原来预言的力量有时,自然使我飘飘然,觉得万事皆在指掌之间。但是失去后,却又让我恐惧于未来的诸般无常变化,患上了优柔寡断的毛病。
俗语道一步错,步步错。果不其然,就在我犹豫踌躇之时,轿厢上部已经切割出了一个大洞,有数人从中跳了下来。他们几乎全部穿着墨绿色军用防护服,头戴防毒面积,身材瘦弱,背上都背着一个小帆布包,鼓鼓囊囊,也不知是些何物。这其中又有一人裸着上身,下身只穿着一条宽大灰色连地长裤,冷笑一声,便将右手拿着的电锯抛于低下,取出一把寸长银白小刀拿在手里,凶神恶煞的站在众人之前。
我细细看去,只见此人皮肤黝黑,膀大腰粗,光头圆脸,身高两米有余。一对浓眉既黑且乱,斜挑鬓间,再配上一对铜铃似的圆眼,端是一副猛张飞模样。
一见到我,他便张口骂道:“就是你这只蟑螂让爷爷离了大床,搅了爷的好事!我倒要看看你有究竟有何等神通,够胆来这里撒野!”其声犹如惊雷,复又“啊呀呀”的叫唤几声,忽现戾气,白光闪现,小小刀刃竟然将阻止电梯运行的尸体一刀两断,切口处工整非常,毫无一丝泄怠!
顿时,电梯间中鲜血飞溅,他身旁众人皆数后撤,恐有一滴鲜血溅于身上。
单单他不闪不避,染了一身鲜红。我看的心惊,虽然我见过疯人无数,但是能有如此浓厚戾气之人,也只有屠夫一人而已。我暗自后悔,现如今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,都是我一时犹豫所致,不由气势锐减三分,也不接话,伸手探入怀中,暗暗握紧了手枪枪柄。
那人可能笑我胆小,嘴角微扬,手指向我轻勾,面带不屑,挑衅于我。我心知此乃激将之计,不去理他,只是小心戒备。他眼中笑意更浓,伸手让其余众人皆数退后,呵呵一笑,施施然迈着小步,闲庭信步一般的向我走了过来。
我失了先机,不敢力敌,本以为按照此人身型,他行动应该颇为笨重才对,便暂且稍避其锋,仅凭拳脚与他近身缠斗。同时将右手一直藏于胸口,隐忍不发,只待时机到来,务必将其一击必杀。不曾想此人动作异常灵活,小刀在他右手五指间仿佛一尾游鱼一般,灵动非常,几番试探下来,我不但没有占到一丝便宜,反而白白平添了几道新伤,狼狈不堪,且战且退,渐渐被其逼到角落处。
此人见我已无路可退,两指捏着小刀刀柄处,神情凝重,颇有在举重若轻之感。他开始舞的一时极快,一时极慢,动静转折之间,犹如羚羊挂角,无迹可寻。
隐约中,透出几分山雨欲来之势!我则犹如一尾孤舟,在这场风雨中左突右支,狼狈不堪。他快时有如闪电也就罢了,偏偏他缓慢处我明明看的仔细,但还是闪避不过,心中苦闷,咬牙全数挨了下来。
此番交锋下来,身上新伤虽浅,但连绵不断而来。不一会儿,我就他斩成了一个血人儿,四肢无不痛的厉害,沉的厉害,只是靠着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,苦苦支撑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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