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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、老成凋谢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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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阳道上,江面上泛起金鳞霞彩,映得凋林衰柳别有一番画境。岸旁摆著十数艘三篷巨舟已有四五艘曳帆急驶向江心而去,登舟之人多半都是武林人物装束,石中泉严晓星三人疾奔而至。石中泉望了那些巨舟一眼,向一艘将要满载欲行舟中走去。

严晓星道:“这江岸停泊舟群均是往清水村去的麽?”

石中泉答道:“正是。”

严晓星随著石中泉高雨辰登舟入舱後,只见舱中已有十数人在,在他们三人接著鱼贯五人入舱,瞧是那名偷天二鼠,病金刚孟逸雷,准上隐叟祝秋帆,老化子孔槐易容改装,故作互不相识,正襟危坐舱板上,脸色肃森。只觉船身一阵晃动,已悠悠离了江岸驶向江心。

忽闻舱内发出一声森冷彻骨冷笑道:“石中泉,你还记得洒家麽?”

石中泉循声望去,只见一头戴金箍,披发垂颈,一脸横肉灰衣短装头陀,不由哈哈朗笑道:“你就骨化成灰,石某也认得出来,毒僧,令师火龙梭费光也来了麽?”

毒僧阴恻恻笑道:“石中泉,你这是明知故问。”

石中泉报之以冷笑道:“毒僧,你呼唤石某是否想攀亲带故欲石某带入清水村,依石某之见,你入得清水村最好乖乖的循规蹈矩,不要依仗一双毒掌,暗算伤人。”

毒僧陡地立起,目露凶光,抬著一双肉掌,噙著森森狞笑,往石中泉缓缓逼来。舱中群雄面色大变,均捏著一把汗,为石中泉担忧。但见毒掌掌心由红兰青,由青变紫,分明已蓄满真力,欲击毙石中泉。石中泉面呈紧张之色,目光沉凝,双掌横胸待发。蓦地,一道寒光疾闪,只听毒僧发出一声凄厉惨嗥,血光迸现,身形仰面就倒。舱板上多出一双血迹淋漓断掌,鲜血红中泛紫。毒僧断腕中鲜血涌如注,双眼怒瞪,面色狰狞,身躯颤动了几下气绝而死。舱中群雄见砍断毒僧双腕之人却是站在石中泉身旁的严晓星,面露骇异之色。

石中泉心中暗惊道:“罗刹门下怎么有如此高的武功。”却不得不肃容称谢,道:“石某不才,为赵兄带来一场隐忧,毒僧虽死,他身後却都是凶神恶煞,石某实感歉疚。”

严晓星道:“江湖凶险,身为武林中人怎怕得这么多。”说看走前将毒僧尸体及断掌弃投江心并濯水冲洗血迹。

群雄窃窃私议,只见严晓星坐在一角,面色冷肃,宛如老僧入定默默无语。船仍在继续驶行著,寒风狂劲,船身不停地摇摆看,舱底水流潺潺。群雄似惮悚无声,不时地偷觑严晓星神色。只见一发须斑白老叟轻轻咳嗽一声,在身旁抽出一支湘妃竹烟管,就唇咬住,从烟袋内撮出黑黄烟丝装上,火镰石敲燃纸媒,呼的猛吸。蓦地,老叟双目怒瞪,闷哼出声,身形歪倒在舱壁上,手中烟管坠下,口内冒出浓烟。

突见一身长魁梧的大汉霍地立起,目注严晓星冷笑道:“这就是兄台的不是了。”

严晓星冷冷一笑道:“事实未明白之前,尊驾别妄自出言斥责在下,如不见信,哪位请吸一口烟试试。”

那大汉闻言不禁一怔,目光向一白净脸膛中年文士望去,中年文士似不信其事,取过烟斗就著纸媒重重吸了一口,突面色大变,天晕地转,轰咚倒下,口中喷出白沫,面肤抽缩泛出痛苦不胜之色。舱内群雄大惊。大汉惭惶愧疚已燃,朝严晓星深深一揖,道:“兄弟出言不慎,冒犯兄台,愿领重责。”

严晓星哈哈朗笑道:“情急出手,事出无奈,休说尊驾,换在别人也一样要责怪在下,此人虽志在在下,却心怀歹毒,诸位也一并计算在内。”

石中泉道:“此人是谁,赵兄知道来历否?”

严晓星摇首答道:“不言而知与毒僧是一丘之貉。”说著走向老叟之前,卸开臂腿数处骨骼,解了穴道。老叟长长呻吟一声,睁开双眼,察觉四肢被卸,真力消失,面色不由惨变。

严晓星冷笑道:“阁下最好将来历姓名及前往清水村有何毒谋从实见告。”

老叟狞笑了笑,道:“无可奉告。”

严晓星微微一笑,两指飞点在心腹中无名穴道上。老叟只觉遍体似虫行蚁走,酸筋蚀骨,不禁涕泪横流,双肩颤抖,口中呵呵哀呼。那滋味委实难受之极,任是铁浇铜铸的汉子也无法挺熬,颤声道:“小……人……愿……说。”

严晓星伸指解了老叟的穴道,冷笑道:“如有一言不实,定要使你受尽七日阴火焚身之苦。”老叟痛定思痛,丝毫不敢隐瞒,说明奉了三魔双判之命,察视雷玉鸣生死真假,施展绝毒烈火烧毁棺木,逼使雷玉鸣现身。

严晓星道:“如此说来,三魔双判心疑雷老英雄诈死麽?”

老叟道:“正是。”

严晓星道:“这是何故?”

老叟道:“今日系原定印证武功之期,雷玉鸣突然暴病死去,令人无法置信。”

严晓星道: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生死二字岂能逆料,何况雷老英雄与三魔双判并无不共戴天之仇,恐其中另有毒谋。”

老叟苦笑道:“这就非小的所知了。”

严晓星注视老叟一眼,道:“双判三魔遣来清水村的决非你们二位,必还有其他人,速速说出。”

老叟暗叹一声道:“共是十三人。”接着详细说出十三人名姓形像及任务,舱中群雄不禁骇然色变。

严晓星道:“这船内还有你的同党麽?”语音尚未完了,舱中立有三人面色大变,身如箭射向舱外扑去。

石中泉及高雨辰迅快出掌,虚空击去。三人尚未窜出舱外,如受千斤重击,惨嗥出声叭哒坠在舱中,心脉震断气绝而死。严晓星道:“有劳石兄施展凌波渡水轻功先行登岸,入村通知雷老英雄家人弟子准备防患。”石中泉应诺飞身出舱而去。

高雨辰暗道:“此人已不但武功臻化境,而且智慧才华无一不高,罗刹谷从此崛起武林,不可轻视矣。”

船行泊停岸旁,群雄鱼贯上岸,只见清水村外白幔白帐迤逦十里,鼓乐喧天,人群拥挤不堪,不见一点欢愉之色,似心头沉重之极,冷肃漠然。突见一玄衣劲装汉子趋前,抱拳一拱道:“那位是赵春城大侠及高少堡主?”

高雨辰道:“在下就是高雨辰,这位是赵老师。”

劲装汉子抱拳道:“小的奉了少主人及小姐之命来此引接。”说著向同舟登岸群雄笑道:“朝铺有白沙的小径走去,自有迎宾之人接待前往灵堂,恕小的失礼了。”言毕略一沉忖,向严晓星高雨辰两人欠身道:“小的带路。”

严高两人随著劲装汉子,快步转入一片阴暗林中。林内凋叶残枝满径,风动狂啸,寒气刺骨,劲装汉子竟越走越快。劲装汉子似卖弄轻功,但察觉严高两人始终随着身後两尺之处,如影随形,不即不离,不禁心中暗惊。林树外隐隐可见一片栉比连绵高墙大屋,一道黑漆小门外伫立着一人,正是石中泉,目睹严高两人走来,急趋前数步迎着说道:“毒僧同党十一人俱在严密监视之下,雷老前辈哲嗣雷俊峰及雷翠瑛事前已有万全的准备,他们现在灵堂不能分身,托石某转致歉意。”

严晓星道:“这不敢当,请石兄领路带往灵堂吊祭。”

降魔八掌雷玉鸣住屋异常宏伟,重门叠户,精舍楼阁,气派非凡。走近前院,隐隐听得哀乐奏鸣之声。高雨辰道:“雷老前辈真的仙逝了麽?”

石中泉面色庄肃,答道:“眼前仍是一不可能之谜,依石某猜测,恐雷俊峰雷翠瑛均无法知情。”

高雨辰诧道:“为什麽?”

石中泉道:“哀痛悲苦,须出自内心真诚流露,丝毫作伪不得,若雷老前辈诈死,他们兄妹神态之间便可察出真伪,来此吊祭的不乏目光锐厉,料事如神之辈,恐难瞒得过去。”高雨辰不禁恍然大悟。严晓星行走之间,默不作声,似在沉思。

前院中搭盖成一座宽大天棚,素幔挽联林立,占地甚广,灵堂布置得极为堂皇。严晓星三人吊祭,哀乐奏喧,拈香下拜,孝子伏地拜谢,严晓星偷觑棺木漆黑乌亮,架著棺木的板凳四足下陷甚深,心中已瞧料了几分。吊祭已毕,三人却不退出灵堂,趋在一旁与孝子雷氏兄妹寒暄。

雷俊峰年岁约二十五六,玉面朱唇,英气逼人,太阳穴微微隆起,分明内家功力练达不可想像之境。雷翠瑛玉貌花容,亭亭若仙,兄妹二人双目红肿,凄悲不胜。灵堂内气氛悲怆,雷玉鸣子侄晚辈均为他戴孝,幛後啼哭啜泣之声不绝。

严晓星等三人与雷氏兄妹略事寒暄数句,迅速退至壁隅,哀乐奏鸣又起,雷氏兄妹双双跪伏在地,突进来两人,一个身高鸢瘦,目光闪烁,长发披垂,鹰鼻薄唇,一望而知乃心机阴险之辈,另一人是五旬胖矮老者,满头花白短发,长得似肉球一般,眼肿颊浮,双目开阖之间却精芒电射。这一瘦一胖并肩跪拜如仪,与孝子答礼之际,瘦胖二人突身形一侧,右掌疾扬,两点红星疾如电奔射向棺木而去。

雷翠瑛虽在跪伏答礼,却极留神这一双怪人,惊觉有异,身形猛地飞起,娇叱一声,双掌疾推,一点红星暗器遇阻震回,击实在矮胖老者腹上。只见矮胖老者发出一声惊呼,跌翻在地乱滚。另一颗红星叮的声响打在棺木上坠地,如击金石,瘦长怪人憬悟出这具棺木系生铁所铸,又见同党情状,不由骇极猛凛,反身图逃。

雷俊峰疾闪落在瘦长怪人身前,怒喝道:“朋友你走不了。”旋臂出掌,施展大手印法“横云屏峰”劈去,带出一股急风狂啸。瘦长怪人除了硬接外无法闪避,右掌平胸拂出。

两掌猛接,叭的一声,瘦长怪人面色惨变,右掌五指根根断折,血涌如注,真气反逆,哇的张口喷出一股鲜血,身形踉跄倒退,仰身倒在棺木旁,正巧压在自己发出的红星暗器上。但见一胖一瘦衣上冒出青烟,由淡转浓,轰的一声火焰冒起,一双怪人身躯瞬眼均为一团烈火罩没,发出凄厉惨嗥,烧成焦炭。雷俊峰冷笑一声,双掌分击出一片无形罡气,将火焰压熄,命家丁迅速清理尸体。兄妹二人似无事般依然跪在蒲团上,灵堂外群雄目睹不胜骇然心惊。

严晓星暗忖:“雷氏兄妹身负绝学,遇事沉稳若定,不愧为武林名宿传人。”

蓦闻一声宏亮佛号,棚外走入一个身颀灰衣僧人,年在五旬开外,粗眉大眼,灰衣芒鞋,肩後搭著连鞘戒刀,合十顶礼膜拜於地。僧人双掌闭合之间,送出一股无形阴劲,直推棺木而去。只觉一片潜罡由横向逼来,将自己无形阴劲卸消於无形,不禁心神大骇,缓缓立起,目光注视在雷氏兄妹身上,冷冷一笑道:“令尊雷老檀越罹受何疾西归的?贫僧一步之差,致贫僧心愿难偿。”

壁隅突掠出石中泉,沉声道:“有道是人死不记仇,大师有何悲怨不如随之泉下清偿。”

僧人一瞪眼道:“这话是施主能说的麽?”

石中泉冷笑道:“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,还有什麽不能说,大师如果不忿,在下愿在棚外了却大师心愿。”灰衣僧人宏声大笑,笑声如雷,灵堂震摇不已。雷俊峰雷翠瑛不禁勃然作色。

石中泉大喝道:“大师,须知众怨难犯,不要自讨苦吃。”

灰衣僧人面色一寒,道:“贫僧要血洗这清水村。”

石中泉冷笑道:“你还不配。”

灰衣僧人目中神光暴射如电,道:“施主谅是黄山赤松居士门下,你那老鬼师父尚不敢向贫僧如此无礼……”说著突纵身一窜,落在一个身著素服,怀抱稚龄幼童中年妇人之前,手出如风,将幼童抢去,身法逾电窜向棚外。幼童受惊哇的一声大哭。

石中泉大喝道:“秃驴,你走得了麽?”随着窜出。那抢去的幼童是雷玉鸣最心爱的侄孙,中年妇人受惊竟昏厥过去。一霎那间,灵堂内纷纷大乱。雷俊峰雷翠瑛身形倏地立起欲待掠出,突见面前人影一闪,严晓星横身拦住。

严晓星微笑道:“秃赋必逃不了,贤兄妹不可自乱,那抢走的幼童是何人?”

雷俊峰已自石中泉口中得知严晓星智比诸葛,武功极高,当下答道:“那幼童是在下堂兄之子,先父最所锺爱。”

严晓星道:“贤兄妹如若追出,必中了贼秃调虎离山之计,若非另有强敌趁虚潜入,就是志在逼使令尊现身,因三魔双判认令尊诈死。”

雷俊峰不禁一怔,道:“但舍侄必然无幸。”

严晓星摇首微笑道:“无妨,容赵某出外瞧瞧。”他瞥见高雨辰已跃了出去,话音未落,即身长电闪紧随而去。

只见那灰衣僧人身形如飞,怀抱幼童已奔近江边,似遇拦阻倒飘回来丈外定住,那石中泉率看多人追前将灰衣僧人围住。灰衣僧人目中怒光暴射,注视在一黄须老者面上,手中幼童尚在声嘶力竭挣扎啼哭著。黄须老者沉声道:“贼秃,将幼童放下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,否则必定将你碎骨挫灰。”

群雄认出黄须老者系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,一身武学高不可测,均要瞧瞧庞琦身手,聚精会神数十百道目光注视着对方动静。灰衣僧人怒道:“贫僧与庞施主并无恩怨,请即闪开,否则别怨贫僧心辣手黑。”

庞琦冷笑道:“铁沙和尚,你已是涸澈之鱼,速束手被擒,免自取祸殃。”话音甫落,只见一条人影似电迅快无比,掠过铁沙和尚之後,不知用何手法将赋秃手中幼童抢在手中。石中泉高雨辰定睛一瞧,察见那迅快人影正是严晓星,不禁又惊又喜。铁沙和尚突感手臂一麻,幼童即被抢去,料不到清水村中有此能手,不禁心神猛骇。

严晓星微笑道:“铁沙大师,请凭恃武功自作了断。”说着纵身一跃奔回灵堂,瞥见雷氏兄妹已救醒那妇人,便将手中幼童送回妇人怀中。妇人见童失而复得,喜极痛哭,严晓星连声劝慰将妇人送往帏後。

雷俊峰道:“那贼秃现在如何?”

严晓星答道:“已被困住,终必成擒,但双判三魔片刻却至,望贤兄妹留神一二。”说罢即退至角隅坐下。

雷翠瑛只觉严晓星举动神秘,令人莫测高深,不禁望了雷俊峰一眼。倏忽之间,棚外疾逾鬼魅闪入五条身影,正是那丰都双判南天三魔。双判面目狰狞,目光慑人心魄,向雷氏兄妹阴阴一笑,道:“我等与令尊竟至缘悭一面,回首前尘,不胜怅然,於今人天永隔,特来吊祭。”言毕五邪齐向灵位躬身长揖。

蓦地,灵幛无风自扬,棺木倏地开启,飞出一白发如银老叟,双掌发出一蓬佛门真罡,夹著芒雨般螺旋叶形暗器。雷氏兄妹疾飘开去。五邪猝不及料,如今拂出一片无形暗劲,反身窜出,那叶形暗器为数甚多,五邪每人身上均着了两三支,纷纷发出怒哼。严晓星倏的身形抢出向双判扑去。啪,啪,数声巨响,双判与严晓星迅快收接了数招,只见严晓星震得踉跄倒退。

五邪亦不恋战,如飞掠出灵堂外,但闻送来双判刺耳语声道:“雷玉鸣,我等与你誓不两立。”馀音袅袅,人已远遁曳空而逝。

降魔八掌雷玉鸣也不追赶,迅疾落在严晓星身前,道:“阁下伤势沉重麽?双判功力极高,内家真气运用已臻神化,飞花摘叶均能致人死命,幸亏老朽发出佛冢达魔掌力及燕尾追魂镖,五邪受伤沉重,不然阁下焉有命在。”

雷翠瑛笑道:“爹,你那知这位赵侠士智谋出众,料事如神,洞察五邪阴谋,如非是他,清水村俱遭祝融烈火焚毁。”

严晓星笑道:“小姐谬奖,在下伤势并不沉重,调息片刻也就痊愈,可惜五邪兔脱而去,後患无穷。”

雷玉鸣似不胜惊骇,目注严晓星有顷,道:“阁下竟未受伤麽?”说著转面向其子女问道:“这位赵侠士是何来历?”

雷俊峰躬身答道:“赵侠士乃罗刹谷主得意高足。”

雷玉鸣更为之一惊,急伸手抓住严晓星腕脉,只觉六脉平和,体内真气流注有异,心神猛然一懔,急放五指,倒退了一步,道:“阁下真是罗刹传人麽?”

严晓星微微一笑道:“老前辈问此则甚?”

雷玉鸣摇首目露惊异之色道:“阁下身蕴武学并不稍逊老朽,老朽不信阁下真是罗刹传人。”

严晓星道:“在下有难言之隐。”

雷玉鸣点点头,忽黯然叹息道:“为了铲除五邪,诈死之计竟然惊动武林群雄赶来执拂,虽用心至仁,却愧疚难安,怎奈为山九仞,功亏一篑,更令老朽惭惶无地。”

严晓星道:“老前辈用心艮苦,纵然将五邪一举歼除,江湖之内依然无法澄平,五邪不过虎前之伥而已。”

降魔八掌雷玉鸣闻言一怔,道:“赵老师是说五邪身後尚有驱使之人么?”

严晓星道:“正是。”

雷玉鸣呆得一呆道:“赵老师必知这魔头姓名来历?”

严晓星摇首答道:“在下尚无法知悉。”说着石中泉高雨辰及武林群雄相继纷纷掠入,目睹降魔八掌雷玉鸣尚活在人世,不禁大喜。

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怪叫道:“雷老儿,你害得我等好苦。”

雷玉鸣呵呵笑道:“老朽如不诈死,无以骗过五邪,但究竟还是骗不过,一番苦心俱付之流水矣。”说著连声致歉。

石中泉向严晓星道:“那贼秃武功极高,石某与庞老英雄联臂合袭,施展全力,才使贼秃就戮。”

严晓星道:“石兄精华内蕴,武功已臻炉火纯青,小弟望尘莫及。”

石中泉道:“赵兄,你我一见如故,如此谬奖使石某不胜汗颜,石某怎比得赵兄万一。”

严晓星正色道:“小弟之言出自真诚,并无丝毫虚伪,小弟只不过精擅小巧点穴之术,若论真才实学则恐难入大雅之堂。”

高雨辰大笑道:“两位虚怀若谷,互相推许,真所谓惺惺相惜,来,高某要敬两位三大杯。”

此刻,一场丧事立刻变作喜庆,清水村人手众多,片刻之间,灵台竟拆除无遗,换摆了数十桌酒席,欢欣雷动。严晓星、石中泉、高雨辰自择一席而坐。雷玉鸣延请严晓星共席,严晓星谦让坚辞不肯,推说不善酬酢,雷玉鸣只得作罢,命雷俊峰、雷翠瑛兄妹二人相陪。席间雷王鸣无意得知丰都双判及南天三魔均投身在无极帮下,无极帮主不知是何来历,不禁忧心仲仲。

震天双钩庞琦道:“雷老儿,双判三魔错把你当作神木尊者传人,不妨将错就错,予无极帮重惩。”

雷玉鸣黯然一笑,叹息道:“老朽与神木尊者,不啻霄壤之别,怎可比拟。”群雄在酒席之间彼此谈论目前武林情势及前因後果,商讨今後如何应付之策。

这一顿酒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,告辞的纷纷赋归,留下的引往客室休息,清水村聚族而居,不下千百户人烟,屋宇众多,不愁无法安置群雄。严晓星因双判三魔遁走之际,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,准上隐叟祝秋帆,老化子孔槐,病金刚孟逸雷等人均布伏灵堂外追踪而去尚未返回,是以留了下来,被接待至一间清静书房歇息。室内万荪插架,琳琅满目,严晓星抽出一册易经注释,就在案前阅读。

时已夜深,屋外寒风狂劲,窗纸猎猎作响,严晓星忽目光一抬,低喝道:“什麽人?”

蓦闻窗外传来降魔八掌雷玉鸣宏声大笑道:“赵老师耳力锐敏惊人,老朽不胜钦佩。”

严晓星倏地立起,道:“雷老前辈麽?”门外走入降魔八掌雷玉鸣,身後紧随著雷俊峰、雷翠瑛。

严晓星欠身施礼,含笑道:“老前辈及少侠小姐光临,不知有何指教?”

雷玉鸣道:“老朽特来道谢赵老师解救清水村大难之恩,并欲请问赵老师真正来历,老朽子女绝不吐露。”

严晓星微微一笑道:“同仇敌忾,何谢之有,至於在下真正来历,吐实反对老前辈不利,不如就权将晚辈认作赵春城吧。”

雷玉鸣呵呵大笑,道:“老朽绝非见危忘义之辈,也不惧任何风险……”

忽目中神光注视在严晓星面上,太息道:“易容之妙,委实巧夺天工,如非老朽细心察视,倒被阁下骗过了。”

严晓星心中一惊,正欲答话,忽地右掌向窗纸一扬,只见窗外穿过窗纸射入一蓬湛蓝色毒芒飞针。那蓬毒芒飞针如泥牛入海悉数收在严晓星掌心上。严晓星一声大喝左掌碰的一声,震开木窗,身形如箭穿出。清冷月色映照下,只见一面目森冷白衣人屹立在一株巨干银杏下,阴恻恻笑道:“雷老儿命不该绝,老夫向例一击不中,决不再击,老夫受丰都双判之托,约请雷老儿腊月初八在燕山晤面。”此刻,降魔八掌雷玉鸣及雷俊峰、雷翠瑛已疾转出室。

雷玉鸣大喝道:“尊驾何人?”

白衣人桀桀怪笑道:“到了燕山,自会知情,老夫现有要事,不耐烦与你们纠缠。”

严晓星冷笑道:“要走麽?没这般容易。”

白衣人腾身奔空而起,严晓星比他更快,已一鹤冲天拔起五六寸高下,身化神龙绕空,施展龙形十二爪法,拾指箕张,发出嘶嘶潜罡罩袭而下。白衣人起得快落得也快,倏的沉身站地。雷俊峰兄妹二人,欺身如震,夹击白衣人,出剑奇快凌厉,寒虹狂卷,带出悸耳啸风。严晓星飘落开去,注视双方拚博,只觉雷氏兄妹武功精奥,劲势宛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,凌厉机奇。白衣人以手代剑,两臂抡转如风,出手攻向部位无不出人意料之外,诡异博杂。

降魔八掌雷玉鸣面色凝重,低声向严晓星道:“此人武功蹊径别走,另创一格,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怪杰巨臂,委实令人忧心如焚。”

严晓星道:“此人之来志在在下,如不时除去,恐後患无穷。”

雷玉鸣道:“老朽一双子女深得老朽真传,当不难擒住,若他们不敌,阁下再出手不迟。”他认为其子女称严晓星武功绝未免言过其实,再好也不过与其子伯仲之间,只当严晓星称能意欲出手,才委婉阻止。

严晓星专心致志注视双方拚搏,未理会雷玉鸣言中语念,两道目光逼视在白衣人身上。雷俊峰兄妹一直微占上风,双剑夭矫龙蛇,寒飚宛如怒潮猛涛,突感一股腥风冲入鼻中,只觉头目一阵晕眩。双剑略略一缓之际,白衣人突哈哈一声狂笑,双臂暴涨,将雷氏兄妹挟在胁下,冲空腾起。雷玉鸣大惊失色,严晓星大喝一声,如影随形穿空扑去。只听白衣人发出一声冷哼,松臂将雷翠瑛堕下。严晓星一把接住,沉声落地。

白衣人身形坠,反倒电闪曳空掠去,带出狞笑道:“雷老儿,令郎权作人质,咱们燕山再见。”馀音袅袅,人已远去无踪。这时,群雄已闻讯赶至。

震天双钩庞琦道:“令郎必安然无恙,双判三魔断然不敢加害令郎,只是双判恁地可恶,燕山之会庞某也要去。”

墙外忽闯入一黑衣劲装中年人,目光炯炯,群雄只觉此人面目陌生,不禁一怔。来人迳自找上严晓星窃窃私语,严晓星也低声说了几句,来人疾逾飘风翻出宅外而杳。严晓星向雷玉鸣道:“老前辈请释忧心,晚辈友人已暗随白衣人身後,相机设法救出令郎,明晨在下立即赶去。”

石中泉道:“为何不此刻动身赶往?”

严晓星答道:“夜深晦暗,在下友人追踪而去,途中必留下暗记,我等此刻就动身,甚难察出暗记藏处,欲速则不达,反为不美,再在下也不愿打草惊蛇,凶邢手段辣毒,长线放远鸢,雷少侠性命亦可保全。”

雷玉鸣连声称是,面上无丝毫忧容,劝说群雄回房安歇,群雄只得散去。雷翠瑛身被严晓星救下後即不知何往,严晓星也自回房安寝。

四更时分——

严晓星房外掠来两条迅疾人影,正是雷玉鸣父女,他们两人只觉严晓星来历似谜,是以满腹疑云前来觎探。雷翠瑛两指蘸湿,轻轻点破窗纸,凝视室内。只见案头红烛罄,摇红曳闪,床上严晓星拥被曲肱侧卧,鼻息徐徐,迅忙回面拉走其父,轻声道:“他安睡甚详,看来并无可疑。”

雷玉鸣长叹一声道:“但愿如此则好,万一此人是双判三魔党羽,故展诡计,一捉一放,诱为父堕入术中,以你兄长为饵,逼为父归顺无极帮怎好?”

雷翠瑛道:“若果为爹所料,爹将如何应付?”

降魔八掌雷玉鸣长叹一声道:“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。”

天色发出蒙蒙曙光,霜白成银。严晓星悄悄进入雷宅,与雷玉鸣告辞,道:“在下只身追踪,避免凶邪注意,老前辈随後上路,途中自有人与老前辈联络,依在下之见,老前辈不妨也是只身赶来,一则可免令郎有性命之忧,再则亦免遂凶邪之诡计。”

雷玉鸣点点头,但目露诧容道:“阁下谓凶邪诡计是指何意?”

严晓星略一沉吟,答道:“白衣人抢走令郎,目的虽是逼使老前辈不得不应约前往燕山,但此举亦是激起武林群雄同仇敌忾之心,纷纷赶去,如此一来可收一网打尽之效。”

雷玉鸣不禁大悟,暗赞严晓星心机慎密,颔首笑道:“那麽阁下先行,老朽随後就到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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